[Books][0074][[20世纪世界诗歌译丛](第二辑)曼德尔施塔姆诗选]

曼德尔施塔姆,1891-1938,死于远东西伯利亚的一个劳改营中转站。俄罗斯白银时代。受伊万诺夫、柏格森(主观时间和客观时间)、因肯诺吉·安年科夫(象征主义诗人)的影响。

反对象征主义对神秘性、空洞的音乐性的追求,反对对颓败的个人经验的崇拜。
俄罗斯作曲家斯克里亚宾(可挑战贝多芬)。



早晨,费解的柔情,
一半真实,一半如梦﹔
止不住的瞌睡﹔
雾蒙蒙,叮当响的思绪……


《疗养院》
我不痴迷于假设的幸福:
大自然有时只是一个灰色的污点。
我有点儿醉了,注定要品尝
枯竭的色彩。
风儿嬉戏着乱云,
铁锚在海底擦过﹔
我的心灵挂在虚空的上方,
像亚麻布一样了无生机。
但我喜欢沙漠上的疗养院:
迷蒙的窗口可以放眼远眺,
细长的光线落在弄皱的桌布上。
碧绿的海水四面环抱,
葡萄酒在杯中,像一朵玫瑰,
而我喜欢凝视海鸥飞舞的翅膀!
1912【END】


奥德修斯回家,满身都是空间和时间。


生命征服生命。
声音渐渐消失.
有些事总是下落不明。
来不及记住。


时光咬啮着我像咬一枚硬币,
剩余的我已经不够给我自己。


和雪花一样燃烧。


生活消失了,就像夏天的光。
像一根睫毛落入酒杯,
生命在对苦涩的终结撒谎:
我不诸责,我不辩护。


一粒诗歌的葡萄。


声音已经枯萎,词语粗糙,叛逆,
但你还活着﹐跟你在一起,我满心欢喜。



房间悄无声息,像一张纸,
空荡荡,没有一点规划,
你能听见咕噜咕噜的水
从嵌在墙里的暖气管中流过。
我的财产已经安排得妥妥贴贴,
我的电话伏在那儿,像一只蛙,【改成像一只鞋】
但那些讨厌的破烂
狗一样恳求我把它们扔出去。


《斯大林警句》【选了2句。因这首诗首次被捕。】
他的手指是十只肥厚的虫子,他的话犹如标准的砝码。
处决这个词在他的舌头上浆果般滚动。他想紧抱住它犹如抱住家乡的老朋友。


正如蜻蜓飞离水面降落在芦苇丛里,迟钝的铅笔落入死人之手。


用你的身体当面包,喂它们。


我不得不活着,纵然我已经死过两回,
纵然这座城市已经被大水弄得快要发疯。


我躺在土地深处,嘴巴还在动,
我的话,学童们都会牢记在心。


出人意料地辽阔,
而地球上还有最后一个奴隶。


那儿我和窗帘一起飘过窗户,
一条窗帘飘过窗户,我的头颅就是赢在里边的火焰。


我走向世界。


你将描绘他们的心满意足
和潮涨潮落间折磨他们的事物。


亡故的诗人被名声套上了铁圈,
和你一样,我也套上了铁圈,像一只鹰。


哦,地平线窃去了我的呼吸————
我已被空间填满!


我已经准备好了去那可以让我拥有更多天空的地方流浪。


他巨大的犁桦开出的垄沟直达太阳。
他脸上挂着收获者的微笑……


你独自活在传奇的贫穷和富饶的困顿中,
怡然自得,满心安宁,
你度过的日日夜夜是神圣的,
而头脑筒单的劳动着,他的歌声最甜蜜。


如今我已经陷入光的蛛网。


教教我,病弱的燕子,
虽然你已经忘记了如何飞翔,
我没有尾翼,没有翅膀,
怎能对付空中的坟墓。


黑色大理石牡蛎的深处,
奥斯特里茨的炮灰流淌着:
一只地中海的燕子斜视着,
而埃及的鼠疫的沙漠黏成了一大块。


哦,不可收买的战壕战的天空,
堆满了批发的死亡的天空。


我似乎正走向一个未来,
但好像我永远也不会看见它。
现在,我们的部落正受着阴影,
黄昏的陶醉和空洞的岁月的折磨。


《有时,眼睛比镰刀还要锋利》
有时,眼睛比磨快的镰刀还要锋利,
能看见一只小小的布谷鸟,一滴露水。
如今,好容易才能在广袤的夜空中
分辨出一列孤单的星系。
1937.2.8—2.9【END】


在不祥的黑暗的角落,
我将为十头公牛套上我歌声的铁辄,
让我的手犁铸一样切开黑暗。


第一天还是天使,第二天就成了墓穴里的蛆虫,
第三天只剩下一张草图。
够得着————又够不着,一向如此。
花朵永不凋谢。天堂安然无恙。
但眼前我们只有某人的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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